态-

别急 急就完蛋了

等风不来 09

七(3)、

过年好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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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是有些高了吗 流泪猫猫头\



把街道照彻的灯火,身边小孩子的吵闹声,散在空气里会叫人想起战场的爆竹烟尘,凝成一股湿润的风吹在脸上。

苏泓琛负手默默跟在我身后两步远的地方。

我捉摸不透他有什么话要同我讲,扭头去看他,发觉他一直在打量我。

“苏少帅想说何事?”被人盯着看的感觉有些奇怪,我忍不住开口。

苏泓琛想了想,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。这是要与我边走边谈的意思,我点点头,他终于上前两步,走到我身边来。

 

我这才注意他的打扮,前几次见面,他都一身戎装,那日是头一遭见他着常服。

他穿了件卡其色驼绒开襟大衣,里面衬了条黑色长围巾。浅灰色西装侧兜内露出一截闪银光的怀表链子,脚上蹬了双先施百货买不到的漆皮鞋。平时为了戴军帽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,也懒懒散散地放了下来,显出一种柔顺。加上那双总带点笑意的桃花眼,妥妥一副锦衣玉食的纨绔形象。

只是一说话做事,少年老成的锋芒与城府便会叫人不得不有所顾忌。

几次接触,我始终看不透他,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

 

苏泓琛不知道我心里所想,迎上我探究的目光,面露歉疚,“敝人,是想跟顾小姐赔罪。”

一张口竟是说这个。

我忍不住反问,“苏少帅何罪之有?”

“把顾小姐搅进乱局。”

“乱局?”我不解。

“顾小姐请托费安顿的事...那日我原本只想查清刺杀的原委,没想到会牵扯顾小姐来趟浑水。”

 

我了然,十里洋场从来藏不住秘密。

庆功宴后,旁人都以为小叔叔的民团因为刺杀建不成了。谁知后来一向怕事的费总董竟然点头应允,防守司令的两千私兵摇身一变,成了商会武装,这在上海滩是从未有过的事情。

听苏泓琛的意思,大概是前些日子有人见到我与费安顿在理查饭店一同进餐,又联系到几次公开场合,我与这位新任司令“亲密非常”。各方几番揣测编排,我竟莫名成了其中举足轻重的角色。

 

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可是从民团成功筹建以来,我的生活丝毫未受打扰。如果不是苏泓琛今日提起,我连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传闻都未听到过。

是他帮我挡下了,我恍然。

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,他甚至不曾对我提过这事。

我又想起刚才没能见上的面,桑瑜的饺子他应该笑过尝过了。至于他晓不晓得我也一同去过司令部,还在门外偷听他与谭四聊天,已经不重要了。

我抬头,见漆黑夜空中兀自闪着一个很亮的星星,我弯了弯嘴角。

远处已能望见外白渡桥的桥头。

 

见我微笑不语,苏泓琛快走两步到我身前,又回身转向我道,“敝人真心赔罪。本想年后找时间登门拜访,没想到今日这么巧遇见了顾小姐,赔礼...也就并未带在身上。”

正式得出人意料,我的思绪又还没完全收回,便下意识问,“什么赔礼?”

“一张白灵的唱片。夜初上。”

“白灵?苏少帅还知道我喜欢白小姐的歌?”

“啊...报纸上,不少采访里你都提到过。”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。

一个惯读兵书的年轻军官窝在自己长包房的皮沙发里,一页一页地翻各类小报,专为找一个女演员的报道......我想到这儿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苏泓琛被我笑得有些无措,轻声问,“顾小姐不喜欢么?”

 

其实这礼物选得讨巧,白灵的那张唱片投我所好,且有价无市。我冲他摇摇头。

眼下的局面,并非他一力导致,即使我与他立场不同,各为其主。

我清楚自己再与他置气毫无意义,不如递个台阶来探探虚实,遂道,“刺杀一事是冲着徐督办去的,苏少帅不肯通融是常情。况且那日少帅两次相护,算起来是我欠了少帅人情,哪有你来向我道歉的道理?”

见我旁敲侧击暗示责任在徐督办,苏泓琛顿了顿,道“则...光耀严查此事并非全是为了自己。”

不知不觉间,二人已行至外白渡桥桥头,周围行人摩肩接踵,每句话一出口便消散在一片嘈杂声中。

“苏少帅与徐督办的关系真好。”我怕他听不清楚,扬头微微大声。

“是啊,”苏泓琛低头看我,忽然又笑了,“他对我有知遇之恩。”

我没见过他这样认真的表情,近看之下,他的微笑里似乎包含了十分的严肃和郑重。那是两人情谊甚笃的表现。

然而苏泓琛已不打算再讲下去,把话头又转回赔罪,“也是我考虑不周,才会把顾小姐牵扯进来。”


我无奈,心下盘算下回如何继续问他与徐督办渊源的当口,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小小身影。

那小身影胸前挂了个硕大的烟箱子,正向站在桥边看风景的行人兜售冷焰火,浑圆的后脑勺透出几分机灵。

竟是小金桂。

 

几站地外的七宝老街地形繁复、人员混杂,洋人、军阀和当地政府都不愿插手管制,久而久之,此地便成了名副其实的“三不管”地界。

近几年各处因战乱而逃难来到上海滩的游民,其中年龄尚小的孩子里有一小撮不幸成了孤儿。他们既没有父母庇佑,又找不到做工的门路,逐渐就在这天然的庇护所集结成了靠讨饭为生的小乞丐。

我曾偶然发现这群寄居老街的孩子,大概是有过相同的境遇,我很看不得这些孩子所受的苦难。可惜碍于精力有限,我只能挑些不需工作的时候,和柳儿带些衣食用度去看他们。

相熟后,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孩子同我讲他们不愿继续这种生活。我凭着这几年在上海结识的朋友,替他们找了活计。

小金桂就是其中一个。他现在在一家烟酒行当小仆役,平日里走街串巷地卖香烟洋火,碰上年节,也卖些应季杂货。

 

我喊了一声小金桂,这孩子耳朵尖,循着声源探头看见是我,忙拨开人群跑过来。

等到我面前,小金桂张嘴就是一串过年的吉祥话。

借着桥上灯光,我这才看清小金桂身上仍是春秋穿的粗布衣服,伸手去摸,衣服里头连层薄棉花也没有蓄,小金桂一张小脸冻得发青。

我问他立冬那会儿,我和柳儿送去七宝老街的冬衣他怎么不拿一件来穿。他回我说,小桃儿前些日子生病了,几个大孩子用衣服去换了些药,好在小桃儿现在已经大好。

我听得心疼,遂想将自己身上的狐毛坎肩送他取暖。

苏泓琛好像看出我的用意,一面按下我的手,向我眨眨眼,道“你怕冷,这事留给皮糙肉厚的来就好。”一面解了自己的围巾,不由分说披在小金桂肩头。


小金桂受宠若惊,几番推辞不过,终于乖乖将围巾披好,小脑袋缩在苏泓琛的大围巾下,面色渐渐好了些。

他看看我,又看看苏泓琛,接着弯腰鞠了一大躬,口中连连道谢,死活向我手中塞了把冷焰火,“这位先生和霜儿姐姐立如双璧,小金桂祝二位平安喜乐,长久美满!”这是误把我与苏泓琛当成了一对儿。

细细长长的焰火棒捏在手里,还没点燃,此刻却有些烫手了。

我想开口解释,小金桂却以为我要付他冷焰火的钱,离弦箭般窜入人群,片刻不见了踪影。

 

苏泓琛对我的尴尬倒是乐见其成,笑问,“顾小姐之前也帮过这小鬼头?”

“都是小忙而已,帮不到根本。”

他闻言敛了笑意,眸光闪动,又问,“是七宝老街的那群小乞丐?”

“苏少帅还知道这个?”我略有些惊讶。

“也是巧,之前有事去七宝老街,在小鬼头那儿买过洋火。”他点点头,“也听警察厅的人说过,‘三不管’的小乞丐不知撞了什么大运,遇到个时不时去救济他们的贵人,没想到竟然就是霜儿小姐。”

好一个“霜儿小姐”,这人向小孩子学舌倒是迅速。

我装作没听出他对我换了称呼,道,“如果不打仗,这些孩子都还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。”

见我暗暗影射军阀混战,苏泓琛刚要说些什么,恰好这时裴少帅搀了桑瑜也到了桥上,在不远处向我二人招手,我俩便没有再谈。


几人汇合。想来是方才与裴绍帅的独处很是愉快,桑瑜的心情好了许多,脚也已无大碍。

我问她还痛不痛,这丫头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先将裴少帅夸了一通。想不到裴少帅倒是真有些法子的。


苏裴两位见过枪炮的军官,对冷焰火这种小玩意儿不感兴趣,我便将那一把都递给了桑瑜。

裴少帅怕她烫着,划了洋火替她点燃一根。

银白的火花迸发出来,散在四周。桑瑜发出几声由衷的赞叹,又期待说等会儿南京路上燃的烟花一定更好看。

苏泓琛指了指我空无一物的双手,又朝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桑瑜努努嘴,“霜儿小姐不喜欢烟花?”

“从来世间好物不坚牢,这样的镜花水月,不消一刻,便散尽了。”我摇头。


随着一声巨响,天空忽然绽开几颗绚烂耀目的硕大烟花。像有人往天幕随手撒了一把星星,烟花照亮了半边无尽夜空,如梦似幻。人群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。

除旧岁开始了,桥上观礼的人随着空中接连升腾又转瞬即逝的花火涌向一侧,我们一行人站的桥沿围栏更是挤挤挨挨得厉害。

人潮涌动,苏泓琛撑着手将我圈在身前,腾出个半圆的空间,叫我不至被兴奋的人群撞到。


我回头,见斑斓流光下,他一双欲与天上星月争辉的眼睛,此刻正深深地望向我,

“烟花易冷,但记忆长存。就好像有些人,只需一眼,便再难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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